第29章

&esp;&esp;短短几天，他骨子里散发的疲倦少了许多，尤其在青山绿水间，更有几分生机勃勃的少年气。

&esp;&esp;央仪朝他笑了一下，继续帮方尖儿装东西。

&esp;&esp;“奶奶，别等我哈！我送完他们好晚了！”方尖儿搬完最后一个行李箱，说道。

&esp;&esp;老太太嫌弃地挥手：“别以为奶奶年纪大了好骗，该走走，到了榕城记得给你爸报平安。”

&esp;&esp;“嘿嘿！！！”

&esp;&esp;“回去别再和乱七八糟的人玩了，知道？”

&esp;&esp;“知道知道！”

&esp;&esp;车子就在小路上等着。

&esp;&esp;这几天下过雨，轮胎上沾满了新鲜泥水。

&esp;&esp;央仪上车的时候裤腿上沾了一点，低头用湿纸巾擦拭的档口，车子轻轻往下一沉，又上来一人。

&esp;&esp;七座商务小车，行李堆在最后一排。

&esp;&esp;来的时候央仪和方尖儿坐中间两个座，理所应当以为上车的是方尖儿。

&esp;&esp;她头也未抬，边擦裤腿边问：“有多的纸吗？”

&esp;&esp;视线范围内伸来双属于男性的手，指节宽大修长，正握着一方靛青色的方巾。

&esp;&esp;央仪下意识抬头。

&esp;&esp;背着光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。

&esp;&esp;她张了张嘴，还没说话，就听男生徐徐解释说：“方尖儿姐说来的时候有点晕，想坐前面。”

&esp;&esp;几次相处，方尖儿成了方尖儿姐。

&esp;&esp;那她呢，央仪姐姐？

&esp;&esp;央仪不动声色甩去盘踞在脑海的奇怪想法。

&esp;&esp;她将湿巾对折，用干净的一面又擦了一遍。虽然还有泥印子，她还是婉拒道：“这样就好了，没关系。”

&esp;&esp;手帕是比较私人的东西。

&esp;&esp;况且，用途是抹嘴抹脸抹手，用来擦她的裤腿就更不合适了。

&esp;&esp;路周没勉强，也不多说，顺势收了回去。

&esp;&esp;等他坐下，方尖儿也上了车，朝她眨眼睛。

&esp;&esp;央仪默默掏出手机，打出三个字【坐回来】，然后信号便开始一圈一圈地消耗耐心。

&esp;&esp;那三个字前面多了个红色的感叹号——发送失败。

&esp;&esp;车子在雨后的道路上颠簸起来。

&esp;&esp;央仪将手机揣回兜里，闭眼。

&esp;&esp;就这样吧。

&esp;&esp;出山时的路比来时更难开，不仅因为盘山路连绵起伏，还因为刚下过雨，有些路段泥泞难行。车子即便减速通过了，泥水依然飞溅，水坑把人颠得骨头都快散架。

&esp;&esp;不出意料，行至半路有人晕车了。

&esp;&esp;央仪白着脸喊停车的时候，感觉胃酸已经泛到了喉咙口。车还没停稳，她就跳了下去。

&esp;&esp;身后紧跟着同样两道下车的声音。

&esp;&esp;山风一吹，恶心的感觉褪去不少，干呕了两下，什么都没吐出来。

&esp;&esp;央仪撑着膝盖慢慢吸气。

&esp;&esp;身边响起了方尖儿的声音：“怎么样？”

&esp;&esp;摆摆手，央仪想说没事。

&esp;&esp;结果一张嘴，想吐的感觉又泛了上来。

&esp;&esp;她继续吸气，手边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。第一下没抓稳，抓到了男生的手腕，到第二下，才勉强握住瓶身。

&esp;&esp;直到她喝下小半瓶，路周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僵在半空。他尴尬收回，手指生锈似的一节节收拢。

&esp;&esp;视线落在她身上。

&esp;&esp;才经历过干呕，以至于眼眶蓄了水，鼻尖也可怜得红。

&esp;&esp;于是他又摸出方巾递过去，这次或许是因为生理上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去，央仪没像之前那样拒绝，很自然地接过，含糊一声谢谢，随后按压在自己眼眶上，继而是嘴角。

&esp;&esp;“你们赶时间吗？”路周忽然道，“要不在这休息一会再出发？”

&esp;&esp;方尖儿赶忙摇头：“不赶不赶，到云州市区住几天才回榕城。”

&esp;&esp;前两天央仪已经提前跟她说过，孟鹤鸣有事到云州，所以她退了机票，会在云州多待一段时间。

&esp;&esp;方尖儿也不想那么赶，索性一起退了，多玩两天。

&esp;&esp;没向路周解释那么多，方尖儿反问：“你呢？你赶吗？”

&esp;&esp;今晚的长途大巴，错过就要以数倍代价返回。

&esp;&esp;男生摇头：“我也不。”

&esp;&esp;两边说好，都决定休息一会才上路。

&esp;&esp;连续四五个小时的驾驶，司机放倒了座椅在车里小憩，方尖儿陪着央仪在路边吹风。

&esp;&esp;这期间，有人的手机响了。

&esp;&esp;听到手机响，央仪才意识到有信号了。

&esp;&esp;这会儿人清爽多了，有精力去在意别的事情。她想摸自己的手机，裤兜摸空了才想起来，在车里时嫌硌得慌，把手机扔进了扶手箱。

&esp;&esp;不在乎再多耽搁一会儿了。况且她还没做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准备。

&esp;&esp;央仪没打算回去拿，双手撑在护栏上静静吹风。

&esp;&esp;不远处讲电话的声音随风飘到耳边，零零碎碎的。

&esp;&esp;“……我是。什么？……你打错了。”

&esp;&esp;央仪望过去，看到路周已经收了线，手机重新揣回裤兜，正仰头看天。

&esp;&esp;不过数秒，他的电话又响了。

&esp;&esp;脸上闪过不耐，很快他再次接起来。

&esp;&esp;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信息……是，我是在云州。与你有关吗？……你到底是谁？”

&esp;&esp;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。

&esp;&esp;他拧着眉：“不可能。”

&esp;&esp;数秒后，声音骤然加大：“我没那么好骗。”

&esp;&esp;这次挂断时他的表情古怪许多，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黑屏数分钟了。

&esp;&esp;线条僵硬到仿佛一座初学者雕塑的石膏像。